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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求人怎麽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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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裴暮予……

怎麽會這樣, 她等了一夜,就等來了這個惡魔。

怎麽會這樣,裴暮舟呢?

花懿歡的身子驀然軟了下來, 盡管很不願意相信, 但見到裴暮予的那一刻,她就知道, 她徹底失敗了。

她策劃得這一切,從頭到尾, 都太過順利。

若是往常,她一定會懷疑的, 可是,可是,當一個人太渴望達成一件事的時候, 那麽就會去看自己想看到的,而去忽略那些本不該忽略的細節。

裴暮予是什麽樣的人, 她不能說全然了解, 至少也了解一半,他這樣的人,能被自己輕而易舉地算計嗎?

花懿歡伏倒在地上,裴暮予忽然擡步走了過來, 他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, 將她的身子完完全全地包裹在他的影子裏。

花懿歡沒有反應,她不知道現在自己該怎麽辦,她算計了他, 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。

裴暮予冰涼的長指忽然輕輕勾起了她的下巴,花懿歡順從地擡起眼望他,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可恥, 但她害怕,怕死,又怕他不讓她死,剩下的,只有無盡的折磨。

那雙眼濕漉漉地,仿佛藏了清晨最薄的霧氣,裴暮予心中嘲諷更甚,真是美麗又無辜的一雙眼啊,他差一點兒,就被騙進去。

被騙進去的後果,就是死無葬身之地。

小獸看著柔弱不堪,卻竟然也有咬人的時候,可惜,失敗了。

“為什麽幫他呢?”他的長指不輕不重地撚著她的紅唇。

花懿歡沒有回答,換來地卻是他更重的力道,“說。”

“因為……因為他是個好人。”

花懿歡從齒間擠出這句話。

“呵。”裴暮予終究沒有忍住嘲諷的流露,他忽然拽起她朝外走去。

來了,花懿歡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,他要宣判她了,黑無常要無情地落下他那條鎖鏈了。

裴暮予帶她走到一個視野開闊的小頂峰處,從這裏望過去,能瞧見一條崎嶇的山道。

山道之上,有一輛緩緩行駛著的馬車,馬車上沒有趕車,似乎車上沒有人,只有馬兒拖著車子,向前不急不緩地走著。

花懿歡不明白裴暮予這是要幹嘛,下一刻,男人的嗓音傳來,“知道那是什麽嗎?”

花懿歡本能地搖搖頭,心中卻在想,有一匹馬,他是想把她五馬分屍嗎,還有一輛車,他是想把她用車子碾碎嗎?

太疼了,還醜,那一瞬間,花懿歡是真的想哭。

他淡漠的嗓音繼續傳來,“那是裴暮舟給你準備的,送你下山的馬車。”

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,花懿歡的眼睛裏,本能地騰起一陣希冀的光。

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,那抹光剎那間熄滅,沒用的,現在一切都沒有用了,她被惡魔發現,就再也逃不掉了。

她這樣想著,山道上,本來走得不急不緩的馬兒,忽然像受了什麽刺激一樣,變得狂躁不堪,在崎嶇山道上四處狂奔,山路本來就窄,馬兒這樣跑起來,很快就偏離原本的道路。

此處的山壁嶙峋,且沒有任何的遮擋物,花懿歡看見,馬兒和馬車直挺挺地墜下深淵,那一瞬間,她的身子如墜冰窟。

她下意識想躲,可男人似乎知道她的意圖一樣,自身後攬著她,多麽繾綣的姿勢,他的手緊緊扼住她的下巴,不讓她的視線移開,叫她生生看著馬車的下墜,聽著馬兒的嘶鳴。

他的唇離她的耳朵很近,“看看,這就是你口中的好人。”

不是的,不是這樣的,怎麽會這樣。

“多好的一場意外啊。”裴暮予忽然漫不經心道,“你到死,都蒙在鼓裏,說不定還會在心底感激他,感激他叫你重獲新生,逃離我這個惡魔?”

“然後你只會怨自己命不好,偏偏遇上這種意外,根本不會想到,這從來都不是一場意外。”

他忽然輕輕吻了吻花懿歡的耳垂,他的唇也很涼,貼在她的耳朵上,不似情人的溫柔呢喃,而是惡魔烙下的詛咒。

他輕輕從她身上勾出那枚令牌,“你知道他要你偷這個令牌,是做什麽嗎?”

花懿歡嗓音晦澀,“我不知道。”

她也不想知道。

現在也沒有必要知道。

“這是潛夜門門主的令牌,拿著它,無論你是誰,潛夜門下的一眾人,都會對你的話,聽之任之。”

他頓了頓,繼續淡淡道,“如果今早你事成,到時候,和你一起粉身碎骨的,就是我。”

事到如今,花懿歡已經不想糾結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恩怨,生前哪管身後事,這枚令牌現在也算物歸原主,她滿心都在想著——

“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?”少女忽然小聲祈求著。

無非就是求他放過她,貪生怕死。

裴暮予忽然沒了興致,松開了攬著她的手。

“求人怎麽求,你不會嗎?”

花懿歡沒有動,她不知道他想要她怎麽求她,思來想去,她唯一對他有用的,就是自己的血,只有她的血,似乎能讓他獲得短暫的愉悅。

思及此,她拔出匕首就要動作,男人奪下她的匕首扔下山澗。

“以後,都不必如此。”

他的嗓音之中,帶著怒意,花懿歡聽出來了,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不高興。

自己對他做下這種事,也許在他心裏,現在連自己的血,都不配讓他喝了。

她沒了別的辦法,但想了想,還是將自己的訴求說完,“我能求你,讓我死的痛快體面一些嗎?”

她的嗓音很低,生怕說出口引來他的嘲諷,她算計他,還想死的幹脆體面,簡直是癡人說夢。

那輕而柔的話,夾在山風裏,宛如小獸哀怨的嘆息。

裴暮予一怔,似乎沒聽清她的話,“你說什麽?”

她終於鼓起勇氣,擡眼望他,“我說,你可以給我一個痛快體面的死法嗎?”

裴暮予忽然覺得可笑,她像個可笑的螻蟻一樣,在他掌心裏苦苦掙紮這麽久,如今怎麽想通了,願意去死了。

花懿歡之前,之所以那麽努力地逃出去,要活下去,還敢和他當面談籌碼,都是她知道,知道自己手中還有希望或籌碼。

可是現在,她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,男人不再需要她的血液,約莫是找到了別的辦法,她又做了對他而言這樣可恨的事情。

她是世家的大小姐,是爹娘的掌上明珠,她不想狼狽的死去,如果真的要死,她希望她可以幹凈而痛快的死,不是被折磨致死。

裴暮予沒有答應她,只是陰沈著臉帶她回了潛夜門。

他將她丟回院子裏,一句話沒說就走了。

花懿歡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當場殺掉她,他的心思她一向是猜不透的。

至於裴暮舟,花懿歡再也沒見過他,她和他的合謀敗露,他不知道被裴暮予殺掉沒有,花懿歡並不想關心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,她差點被他騙的粉身碎骨,巴不得他被裴暮予殺掉才好呢。

比起表裏如一的壞人,她更怕表裏不一的“好人”。

不過她可能也快要死掉了,也許要不了明天的到來,她就會死,花懿歡將此時稱之為黑暗前的黎明。

可這黑暗前的黎明,似乎有些持久,她就這麽過了一天又一天,花懿歡也沒能等來裴暮予要殺她的意思,他好像把她遺忘了一樣。

且門中似乎誰也不知道那段插曲,他們對她的態度一如既往。

花懿歡覺得值了,盡管這日子像是偷來的一樣,但多活一天就多賺一天。活到她這個份上,如果再給自己找煩惱,日子還有什麽意思可言呢?

想開了之後,花懿歡便也不在糾結,不去猜裴暮予現在是什麽心思,左右她也猜不透這個陰沈不定的男人。

這日,裴暮予外出狩獵歸來,大老遠便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,他頓住步子,潛夜門中,一向死寂非常,他許久沒有聽見過這樣肆意的笑聲。

他循著聲音望去,瞧見是花懿歡,她正撩起裙擺,和一眾門中的侍女在踢毽子,裴暮予心中有些意外,也不知她是怎麽說動這些一向沈默寡言的侍女陪她玩的。

裴暮予正這樣想著,毽子又被傳回道花懿歡那裏,少女雙手拎起裙擺,踮腳的瞬間,好像一只要迎風起舞的雲山雀。

花懿歡玩的正盡興,不知是誰力道稍稍大了些,忽然那毽子就散了,淩亂的羽毛自空中落下,散成一片。

手頭沒什麽素材,她這本就是隨便弄的毽子,已經費勁心思多纏了好幾圈,但沒想到還是壞得這麽快。

一眾少女都有些迷茫,大家都沒有玩得盡興,今日裴暮予不在,可是個大好撒歡的時候,她正琢磨著還能玩些別的什麽,眼風忽然瞄見遠處的人影。

那裏何時站了人,她拋出探尋的視線,正和裴暮予的視線撞上,要命,他什麽時候回來的,又在那裏站多久了?

她正在想著要怎麽辦,可裴暮予忽然移開視線,轉身走了。

就這麽走了?

竟然沒找她的事?

奇了,裴暮予這廝,是不是喝錯藥,把腦子喝壞了?

不是花懿歡賤,是她實在對裴暮予陰影太大,畢竟這人,見她的第一面,就不顧她的生死,想用她做餌。

“姑娘,咱們接下來玩什麽?”

春桃眼睛裏亮晶晶的,她們這些姑娘,自小進了潛夜門,雖說沒在吃喝上發過愁,主子也沒怎麽苛待過,可門中這樣死寂的氣氛,叫她們一直以來都謹小慎微,從來沒有過這樣暢快淋漓的時候。

花懿歡搖搖頭,“咱們今日先回去吧,玩得太久,萬一被發現不務正業就不好了。”

已經被發現了,她在心中腹誹道,但她莫名覺得,裴暮予這次應當不會找事。

要找早找了,頭也不回地走掉,應當就是打算睜一只眼,閉一只眼了。

她這樣想著,只是覺得可惜,自己的毽子,才玩了一次就報廢了,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找到這麽合適的繩子和底座。

裴暮予去了書房,黑袍下屬適時將一個帖子遞了上來,“主子,這是玄火宗的帖子,他們宗中的小姐,想和主子您聯姻。”

裴暮予看也沒看,徑直將那帖子丟到暖爐之中,銀碳的火焰很快將帖子吞噬,其中夾雜著裴暮予淡淡的一聲哼笑,“哪裏來的嘍啰。”

下屬有些汗顏,再怎麽說,玄火宗,也是有名有姓的仙門世家,到了他這眼高於頂的主子口中,竟成了個嘍啰。

裴暮予燒完拜帖,忽然不著邊際地問了一句,“我獵來的那只錦雞呢?”

下屬一怔,因為裴暮予向來沒有過問過這些事情的習慣,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道,“已經送去廚子那裏了。”

裴暮予的眼前,適時浮現起那只靈動的雲山雀,那只毽子散掉的一瞬間,他清楚瞧見了她眼中的疑惑。

他收回心思,微一沈吟道,“去拿回來。”

於是,這夜睡前,花懿歡關窗子的時候,在窗臺前,發現了一只華麗而張揚的毽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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